秋水伊人(试读)第3部分阅读(1/2)
加以转述“人家都说那周老麻子是老牛吃嫩草!”
“说实话,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。”宋少杰说,眉头拧出来个疙瘩。
“你会怎么办呢?”秋水紧接着追问。
宋少杰说“秋水,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。无论如何,这事也得先跟我哥商量。我们家背景复杂,你也看见了。淑堤是什么意思?”
“淑堤没意思。她看你们的意思!”秋水突然很不客气地说。
这一天,秋水爸妈和二娘太共同拜祭了死者,又共进了午餐,确定两家今后还是亲家,虽然宋德有不在了,两边儿该走动还是要走动,要互相照顾、患难与共。秋水听见父亲说出殡那天还会过来,不能亲自过来也会派人过来。但是爸妈这里也出了一点儿岔头儿,秋水的母亲叫了二娘太,二娘太的不悦极其明显,再说话就只面对秋水的父亲了。很快到了下午,爸妈要打道回府,秋水准备留下陪淑堤,没想到爸妈很爽快地同意了,秋水就这样留了下来。秋水太想知道淑堤的归宿,她不能眼看着淑堤落入周老麻子之手。宋淑堤是一朵鲜花,而周老麻子就是一团牛粪,顶风臭出八里地去。
这时只有兄弟俩在灵堂,他们都清楚了前一天不清楚的事情——贼是谁,贼的目的是什么,接下来就是宋家如何应对。显然两个人各自胸中有数,所以他们看上去紧张而坚定。秋水和淑堤躲在不远的地方谛听和注视,秋水知道春水和二娘太也和她俩一样。宋少棋先声夺人,上来便说“全城都知道我们家有玉,谁把它弄丢了,将来怕连祖坟也进不去。不管怎样也得把玉雕龙找回来,传下去,你说呢?”
“一旦打起仗来你自身难保,还拿什么传?还不管怎样也把东西找回来,就你,你打算怎么个找法儿?”宋少杰说话时眼睛是红的。
“怎么找也得找,家有千口,主事一人,我……”宋少棋话说到这儿打了愣,像被什么东西吓住了。宋少杰怒不可遏地道“主事一人个屁!你明明知道周老麻子要什么交换!就是爸爸活着,也不会同意妹妹嫁给土匪!”
“那我问你,你以为周老麻子是好说话的吗?”宋少棋怯怯地问。
“他敢怎么样?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个不好说话!你听着,我已经请李石曾放出话去,有我在,此事行不通!有谁想跟我较量,来就是!”宋少杰回答得非常吃力,不停地喘粗气。秋水悄悄告诉淑堤,你二哥气得够戗,瞧他那样儿。淑堤的心一下提了上来。
“那以后宋家还有好日子过吗?人家勾结了江洋大盗要娶淑堤,不是一天两天,是图谋已久了!”
“不管怎么样,宋家有两个大男人,死活不能让妹妹出来搪事!”
“你反正要拔脚走人,从你一进门我就问你,你能不能不走了?你就没有一句痛快话儿说!现在你把事儿搅『乱』,你一走,这烂摊子谁收?这不等于把我撂旱地儿了吗?”宋少棋也有他的理。
“瞧你这点儿出息!宁让人打死,别让人吓死!这是爸的意志!”宋少杰真恨他哥哥,跟着父亲这么多年,连点儿父亲的皮『毛』也学不来。
“可周老麻子也是爸得罪下的,先前他被人砍了腿,想求爸给他治,还派人送了礼,爸却不管,说失节也不能效力土匪,更不能给土匪立牌坊。现在怎么样?人家来报复了!”宋少棋告诉弟弟一些事实。
“那就更不能让他得逞了,个臭瘸麻子的!”宋少杰狠命叫嚷得脸红脖粗。
“他麻是麻,但不甚瘸……”宋少棋嗫嚅着。
“你闭嘴!你给我闭嘴!”宋少杰愤怒地大叫。
秋水此时解气得很,在暗处小声叫着对,就该叫他闭,安的什么心啊,这还是人心吗?淑堤让秋水别出声。
“那要不就,要不咱让妹妹自己决定吧?”宋少棋自知理亏,声音小得不能再小。宋少杰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,感觉脚后跟的血都流到了头上。他照着宋少棋的脸咣地就是一拳,紧跟着第二拳又到了,边打还边教训哥哥“你说的是人话吗?!她是我们宋家的人!我们不保护她谁保护她?!”
宋少棋用手捂着双眼,宋少杰不依不饶,气疯了一样大打出手,直到宋少棋倒在地上打滚。贝贝又不知从哪儿钻出来,帮着主人咬了宋少棋小腿肚一口。秋水和淑堤再也看不下去,一前一后跑来了,后面还跟来几个帮助打理丧事的人。大家按住宋少杰,又拉起宋少棋,让他们有话好好儿说,有事好好儿商量。淑堤哭着叫他们别打了,我愿意,我宣布我愿意!秋水立刻捂住她的嘴“淑堤,你别胡说!”
哥哥们呆了。
“不!”宋少杰最先反应过来,大声嘶吼着,“淑堤,我知道你不愿意!你不能打这个赌……”
“不,二哥我能!求求你们别打了,反正周老麻子也是人,反正我嫁谁都是嫁,我妈都不管,我不要你管!”淑堤哭着奔回房,死死地关上了房门,把秋水也关在门外。宋少杰追过来把头抵在门上,喊妹妹给自己开门“开门,淑堤!你想开点儿,天无绝人之路,你也可以跟我走!我带你离开这儿,叫他妈的周老麻子找不着!有你哥我在,你不用怕!”
空中有一道闪电划过,紧接着响起霹雳声声。二娘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宋少杰身后,只听她冷笑一声道“你给我听好了老二,淑堤是我的女儿,凭什么她要跟你走?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?啊呸!呸呸!”
宋少杰被唾沫星子啐了一脸,二娘太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着他。宋少杰不能不承认她说得对,不能不承认她是淑堤的母亲这个事实,他最终理亏似的夺路而逃了。秋水不知所措地问淑堤,这事儿怎么办你想过吗?二娘太回答得倒也干净利落,“那是我们家的事,用不着外人『插』嘴!”
秋水觉得再说什么也没用了,她瞟了一眼跑向大门的宋少杰,再回头就见二娘太的冷笑,不免有些被窥探内心的尴尬。二娘太又说,“你爹妈走的时候嘱咐我,你不听话教我说也说得,打也打得。我想我还是得教导你一句,顾及自己的身份吧!我们家老二不是个省事的,你最好离他远点儿!”
秋水愣了片刻,万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,自己不说话,反而对不起她了。秋水道“亲娘说到二哥,我不这么看。我们被人欺负时,若一家人都跟包似的,恶人还不成了魔!就得有二哥这样的,淑堤的命运,也不能握在别人手里对吧?!”言此淑堤的门突然开了,秋水被淑堤一个狠劲拉进去,紧跟着门一下又摔上了。
宋少杰跑向大门时,值守的人正在议论天气的反常和怪异,自从宋德有去世,连着两个夜晚都下雨,看来是老天不忿哪。大家觉得宋家老大老二的不和睦绝对不是好事,便商量着如何劝阻和请谁出头调解最好。这里正议论着,有人见着宋少杰冲过来又要出门,他们没有像昨天那样任凭他夺门而出,大家齐力拦下他,害怕他出去惹事。许大成摽住宋少杰,劝他消消气,有什么事儿且等天亮再说。大家还商量明天一定把李石曾请过来,让他拿个大主意到底该怎么办。在场帮忙的人,都是念及宋德有生前的种种好处自愿来帮忙的,大家伙儿都不愿眼看着他尸骨未寒,身后就闹家务。
第二天一早,李石曾就过来了,他什么也不问就发出话来“既然事情已经出来了,就让倒头的人先入土为安。一切与丧葬无关的事宜都往后挨挨,不许闹丧。”此言一出,众人心服口服,凡是想告状的、说理的、骂人的全闭了嘴。秋水意识到五叔是个厉害人物,问他淑堤的事怎么办。李石曾脸『色』极苦,像猛地吞了二十克生黄连。秋水的心就往下沉了,她重提她原来想的方案,要把淑堤藏到她家或表哥家,李石曾再次强调“一切与丧葬无关的事都往后挨,秋水你是客,更得少说话,这终究是人家自己的事,明白吗?”
“一七”后是下葬的日子,出殡前这几个昼夜,宋少棋要接着守灵,于是秋水就睡在了姐姐的房里。本来正好跟春水说说话,可真正到了一起,春水没说几句就又哭起来了,和出嫁前一样烦人。春水嫁过来就脱下鲜亮的衣,换上灰『色』的衣,说话走路都要轻悄悄,每日还要早早起床料理一大家人的吃喝杂事。秋水只好说,明天一过就好了,办完事许多人就该回去了。
宋大夫生前给许多人看过病,宋家前后左右的邻居们都来麻烦过宋大夫。头疼脑热、小病小灾的不算,生了大病长期吃他『药』的人也不少。所以到了出殡这天,凡是知道信儿的,能来的全来了,光辞灵一项,就用去了整整两个多小时。老的少的一拨拨地赶来给宋德有鞠躬,有个老『奶』『奶』拉着小孙子给死者磕头,嘴里连连地说,宋大夫一路走好,我们忘不了您啊!这让侧立于一旁的秋水非常感动,她觉得这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墓志铭。秋水感慨做个好大夫真好,医生是一个真正伟大的职业。她把这话告诉淑堤,没想到惹得淑堤又大哭了一场。秋水情不自禁也跟着陪哭了一阵子。这秋水也怪了,淑堤一哭她便心疼,春水一哭她便心烦。
起灵时大家都没看见宋少杰,宋少棋让贝贝去找,但宋少杰天亮以后才赶回来。他离家门尚远,便听到砰一声响,是二娘太指使宋少棋摔了瓦盆,这等于向所有人宣告,老大是宋家财产的第一继承人。紧接着队伍在吹吹打打的乐声中前进,宋少杰明白他回来晚了,一低头追了上去,跟在宋少棋后边,一路上沉默不语。秋水追问他去了哪里,他只说去会了个朋友。但人们很快听说,周老麻子已经答应把玉还给宋家。
给父亲送葬回来后淑堤就病了,秋水一直陪着她。中午春水煎好『药』端进来,捧到床前准备服侍淑堤喝『药』。淑堤一动不动,也不答话。春水轻声道“喝『药』了淑堤,不喝『药』怎么好得了?”淑堤的眉动了动,问他给我开了几服『药』。淑堤不叫大哥,可知是恨着少棋的。春水这么想着,答是七服,吃完这一服还有六服。淑堤又不说话了。春水苦于自己的嘴笨,不知如何劝解,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“淑堤,嫁给周家的事你再想想,我听说周老麻子脾气坏,而且已经有、有了两房太太了。”淑堤说自己想好了,只要宋家能落个安定,就这么着了吧。春水顿时心生无限怜悯,又劝道“淑堤,你不能明知是坑还要跳,你才多大呀?”这话说过去,秋水怪欣赏地看了姐姐一眼。淑堤心有所动,说谢谢你替我想,连我妈都不这样想。春水觉得自己的话管点儿用,又进一步说“其实妈和你哥一样,全是照爸爸的意思办事。你心里不愿意,让我去和他们说。”春水边说边扶着淑堤喝『药』,淑堤一口气把『药』灌了下去,咧着嘴连说苦死人了。春水满脸忧郁地看着她,说“淑堤呀,你大哥其实也是没辙,撞上事儿束手无策的……”不料淑堤烦了,制止春水再说下去。淑堤道“你们都不懂的,在我大哥和我妈眼里,宋家没有宋淑堤,行。没有那块玉雕龙,万万不行!”
春水听了十分难过,说你怨着少棋。淑堤表示自己谁都不怨,给嫂子讲了讲玉的来历。她说“乾隆皇帝六下江南的最后一年,途经天津,在柳林别墅偶感风寒,传我家老祖去看。宋家世代行医名声在外,也知道给皇上瞧病非同小可,我听爸爸说,是隔帘诊脉,见不着人的。我家老祖看后开了五味『药』,一味黄芪,一味淮山,一味山楂,一味生姜片,最后是甘草。就这么着,皇上服『药』后出了点儿汗,居然大好了,也没耽搁行程。皇上就随手赏了我老祖这块玉,听我爷爷说,第二次召去把我老祖惊得够戗,老人家出门前怕回不来,把遗书都写好了。没想到竟得了这么个好东西,皇上把它从故宫里带出来,出宫第一站就留给了我家。外人全知道宋家有玉雕龙,我家世代以此为荣,一辈一辈守着这个东西,看它比命重。玉绝对不能落到外人手里,否则我家的风水就全没了。你们明白了吧?就是这个意思,所以,不管是天堂是地狱,我淑堤都得去!”
秋水和春水皆唏嘘不已,一时又找不着合适的话来安慰淑堤,更不知道该不该支持她嫁给周老麻子之举。在秋水看来,这个举动太过惨痛,甚至惨烈。她俩正默默无言,淑堤却又说话了“我就是想不通,他们怎么不来问我一句,难道我就是活该死的么?!”
李秋水大惊,这正是自己要说的!正是这么个理儿!一家子的事儿,凭什么就要淑堤一个人去顶雷?这话自然不能当着淑堤的面儿说,秋水找了个借口去见李石曾,发现他正和宋少棋低声交谈。她一来,俩人立刻闭口不谈了。秋水懒得理她姐夫,说五叔你过来。宋少棋听见知趣地起身走了。秋水把想好的话说了一遍,眼下时局『乱』得紧,一块玉要回来又有多大用呢,难道就没有淑堤的幸福要紧?很显然,幸福这个字眼儿对李石曾来说有些陌生,他看着秋水道“秋水,我可跟你说了,你住在这里是客,是戚,不好拿意见讲话的。这家里已经出来好几个意见了,你可不能把自个儿搁里搅。我看要是没嘛事儿,你下午回家得了。”
“我就不!”秋水一副赌气的样子道,“说了半天,淑堤的事儿五叔你不管是吧?我知道,她爸爸一死,她的事儿就没人管了,谁都想拿她当枪使!”
“唉——”李石曾叹息一声道,“我也在想她爸爸活着会怎么样,问题是她爸爸走了。我实话告诉你秋水,这件事别人的意见都不作数,倒是淑堤自己的态度最要紧。这几天跟淑堤住一块儿,你知道她的态度了吧?淑堤的态度要是‘我就不!’那周老麻子也不能上门来绑人!这年头儿,他应该有所顾忌。”
秋水听着听着眼圈红了,她使劲儿地点点头,就要去把此话告诉淑堤。这时李石曾再次催她回家,并说是你爸爸捎信儿让你回去。秋水答应了,她没有告诉五叔,走之前还要跟宋少杰谈谈。秋水赶快回来见淑堤,转述了李石曾的话,紧接着问你是怎么想的,淑堤的回答是“秋水,你知道的,我不想我二哥为我玩儿命。”
秋水听后久久不语,淑堤拿出那只装着钻石胸针的盒子送给秋水,明说是二哥送你的。秋水问,那他自己怎么不给我?淑堤不正面回答,而是说“怎么啦,我给你不要?我给你不够级别?”秋水不好意思了,只得说当然要啦,怎么能不要呢。淑堤补充说“他不方便给你,所以放在我这儿了。”
到了晚上,宋少杰回来了,先来问淑堤病好些了没有。淑堤回答好多了,待问二哥一整天去了哪里,宋少杰顾左右而言他,显然没说实话。淑堤说秋水想跟你谈谈,你们就在我屋里谈吧,这里相对安静不会给别人看到,我去我妈那里。宋少杰和秋水都不同意,可淑堤坚决要他们在屋里谈,就披了件『毛』衣出去了。秋水知道淑堤从周老麻子的事出来后,已经不上她妈那屋去了,淑堤这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安静。秋水更感到淑堤可能是她今生最好的知音,难得她肯对自己这样掏心掏肺,忠肝义胆。
剩下他们俩了,秋水却找不着要说的话,一着急就把那只精巧的盒子举了举,顺嘴说“谢谢你给我买的东西,我挺喜欢的。”
“哦?这个呀。”宋少杰一面感叹淑堤的聪明,一面后悔没有多买一只。这事儿他办得有点儿左,给淑堤和春水都买了礼物,就是没给秋水买。因为他太忙了,只知道哥哥结婚,新娘是李家姑娘,却没反应过来是谁。就在他后悔时,秋水直言不讳地问道“宋二哥,你当年拿什么杀的日本人,柳叶吗?”
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宋少杰被问得有些发愣。
“我早就想知道,大家都传你拿柳叶轻轻一抹,那个日本人就没命了,你用的柳叶刀,是么?”
“你没看见么?”
“看见了,梦里还老在看见。”
“我想那可能是——不,我敢肯定那是吓着你了。”
“不严重,令尊一直给我治,现在好了。”
“嗯。好了就好。”
“你……是,使的柳叶刀么?”
“我忘了,你也忘了吧。”
“可我忘不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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