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守女孩（41）（1/1）

别人家的玉米棵都砍倒了，我们家的玉米棒子还没掰完，有的还在玉米棵上挺立着，有的已经耷拉下来，露出半截金黄的玉米籽，玉米籽鼓鼓的，似乎一串串排列整齐的金豆子，我没见过金豆子，这是奶奶曾经形容的，在奶奶心目中，粮食似乎与金子是等价的。奶奶满脸笑容地抚摸着一个半裸的大玉米棒子，喃喃自语道：“今年的棒子长得真好！”话音还消灭地，她就一下子把谁人棒子从玉米棵上扯下来。奶奶掰棒子时很用力，只管她的身体还很虚弱，当她看到一个个大棒子时似乎病已经痊愈了。她说：“叶子，我的腿脚倒霉索，我往下掰，你往外背吧。”奶奶以为她挑了轻活，给我派活时尚有点欠盛情思。说实在的，从玉米地里往外背玉米棒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活，我背着一篮子玉米棒子原来都很吃力，每走一步，还要被玉米棵挡一下，总是被碰得七零八落的，我似乎一个不倒翁，跌跌撞撞地穿行在玉米棵之间。最让我吃不用的是那玉米叶子，这时的玉米叶子又干又硬，拉在脸上像刀子一样，为了不让玉米叶子拉住脸，我只能一只胳膊挎住篮子，一只胳膊挡在脸前，趔着身子往前走。可是，几趟下来，我满胳膊都是血印子，像猫抓的一样，再加上出汗，那疼直往心里钻，我想喊，但又没劲喊，想哭，但又没泪。事实上，我也没时间去喊去哭。只管奶奶手脚没年轻人利索，但她掰下的棒子足足够我背的。我实在干不动了，想休息一会儿，但又欠盛情思直说，更不忍心偷懒，我说：“奶奶，您病恰好，休息一会儿吧，别再累病了。”奶奶只管掰玉米棒子，也不看我，她边掰边说：“没事，阎王爷是个明确人，我走了，我们家叶子就没人管了，他还不收我呢。”我以为奶奶的话让人难以明确，我说：“阎王爷不是专取人的性命吗，怎么尚有善心呢？”

“有的，有的，再恶的人也有善的一面。”奶奶回过头看看我，又轻声说，“累了吧？”

我没说话，只点颔首。奶奶掏出毛巾，轻轻地擦拭着我脸上的汗液，并自责道：“都是我这双老腿不争气，让我们家叶子受累了。”我最不愿意奶奶给我擦汗，她那毛巾上老带着刺鼻的氨水味，我往外趔着身子说：“别擦了，别擦了。”只管那味道让我很不舒服，可是，在奶奶身边，我以为心里很踏实。

“你要累，就歇一会儿。”奶奶用毛巾搌一搌自己脸上的汗液，又扭过脸去。我看奶奶没休息的意思，就拽住她的胳膊说：“奶奶，你也歇歇吧，横竖一时半会也干不完。”

“地腾不出来，怎么种麦呢。”奶奶很不情愿地随我坐到地上，又说，“秋分早，霜降迟，寒露种麦正其时，现在寒露已经已往了，这玉米还没收到囤里呢，再种不上麦，明年吃啥呢。”奶奶身体休息了，但心没休息，她一直唠唠叨叨，说的都是些关于农作物收种时令的事，我半懂不懂的听着，犹如陶醉在童话故事里。那童话讲的是秋的故事，我闻出了秋的味道，清清的，淡淡的，甜甜的；我看到了秋的空旷胸怀，极目难及的旷，没有杂质的蓝；我触摸到了秋的果实，那果实闪着金光，散发着芬芳。我一挥手，那玉米人整整齐齐地排着队向我走来，他们笑呀笑，笑个不停。突然，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响声，我又从奶奶的童话回到玉米地里，我还以为起风了，心里一阵凉爽，可是，摇动那玉米杆的不是风，是王爷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