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(2/2)
拾得愣愣眨着一双眼:“我有俩兄弟,一同出来的,还在城外等着呢!能带上他们么?姐姐看看...哦...帮忙问问能不能带上他们?”
这声姐姐叫得老板娘心里开了花,当即应下。因为还要做生意,便从叫那活计跟着拾得一起出了城去。
城门口立着个大汉,身形高大横眉立目,让人想不注意都难。
拾得心里冷笑着。
破庙里自然没有拾得‘兄弟’。
拾得挠着头,望着外面左顾右盼:“想来是去寻吃的了,等会便会回来。若不然小哥儿先回去,这会时辰尚早,等会他们回来我带着一起过去。”
那伙计不肯,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,十分不耐烦与拾得说:“我跟你去寻寻,老板娘还等着回去呢!”
拾得无奈,只得带着人往林子里走。林子里没有能听懂人话的,懒得再装下去,连人都不喊。
慢慢地,伙计也纳过闷来,心下有了计较,猛然转过身,目光一凛,抬手便要去抓拾得的脖子。
拾得躲得快,一个纵身从树上借力翻到他身后,一脚揣在后心窝。这一脚力气直接让那伙计撞在树上,前胸后背火烧火燎的疼。
拾得站在十步外,张张嘴刚想要开口说什么,只见这伙计咬牙切齿从靴筒里抽出把匕首,冲着拾得刺过来。
拾得躲过去,再见那伙计转过身,一脸凶相。拾得挑眉,快他一步蹿上去,像只豹子一样迅捷又有力,抓住他持刀的手腕一个翻转,便将人整个甩出去,匕首也脱了手,只是没落地就被一只手攥在手里。而后眼前寒光一闪,伙计只觉脖子上一凉,尤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看着面前半大孩子,眼睛睁大缓缓倒下去。
不过几个眨眼,这世上便永远再无这个人。
其实拾得不想杀人,杀人的感觉很不好。杀了之后也很麻烦。
若方才他知难而退回去了,自己立刻离开,此事就算告一段落。偏偏他好勇斗狠,起了杀心。
梁城是待不下去了。
只是不巧,出了林子有人正在官道上等着,正是城门口站在那大汉身边的喽啰,也是进城时便跟着自己那人。
不止他一个,身后还跟着俩,相必也是听见自己与那老板娘一番话,想要截胡这笔大买卖。
见拾得一人出来,那人上前问:“刀子和你那俩兄弟呢?”
刀子说的应当是林子里躺着的那伙计,至于‘那俩兄弟’......拾得缩头缩脑小声回道:“大哥带着他们奔小路先回了......你...你是谁啊?”
那人骂了句脏话,而后让后面那两个去追。
拾得看了眼方向,应该不会遇见。
面前剩下这个长得歪瓜裂枣盖过了贼眉鼠眼,嘿嘿一笑更是丑的没法看。偏偏还凑到人眼皮子底下:“怕你不认识路,老板娘特意让我来迎迎你。”
这人即使驼背也比拾得高出许多,若是站直了身量应当不小。可惜习惯使然,造就了这副一辈子站不直的样像。
拾得缩瑟,但被那人过来搂住肩膀。
丑哥只觉手下骨头硌的慌,却又兀自在那单薄到可怜的背上用力拍了两下,能听见闷响。嘴里倒是和善的:“小兄弟别怕,哥哥不是坏人!”
估摸着从他手里逃走很容易,麻烦的是已然被盯上了。
拾得很了解作为‘地头蛇’势力范围。尤其还是‘做生意的’。一般邻城也有生意或人脉。自己在别人眼中俨然是一块肉。吃不着总惦记着也是恼人的很。
拾得身为‘肉’也恼的很。
再进城时天已经快黑了。
商贩老板们都在忙着收摊子关门。
拾得寻了个机会从丑哥手下挣脱,一路狂奔,嘴里还呼嚎着:“救命啊!救命啊!.......”
引得街上所有人目光都随着去了老远。
那丑哥反应过来赶忙去追。
拾得绕了整整三条街,才气喘吁吁到了包子铺,被门槛绊倒扑倒了在地上。见着那老板娘像是见着观音菩萨般哭天喊地:“有...有人追我...呜呜...我兄弟啊...呜呜呜呜......”
老板娘看看不远处跟过来的人,无需多问什么,瞬间什么都明白了,一眼瞪过去。
那丑哥讪笑,截胡截到人家门口也是忒嚣张了。
只见铺子里屋走出个人,膀大腰圆,十分魁梧。还没等老板娘说什么,已经一个跨步上去,提着丑哥的衣襟,一巴掌鼻血就窜出来,噼里啪啦五六个耳光,直打得人嘴角耳孔都流出血,一张脸肿的像猪头。衣襟松开,便软塌塌倒下去。
老板娘扭着屁股走到巷子口截住个想要回去通风报信的小喽啰,一手掐着腰,俯下身依稀从衣襟能窥见几分柔润,可出口的话确实比刀子还利:“跟铁老三说,若是再这般不守规矩休怪老娘翻脸!实相的赶紧将那两人给我送来!若等我上门去要,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了事了!”
俗话说打人不打脸。眼下不止脸被打了,自己的人还被扣下了。再加上几句添油加醋的话,听得铁老三怒火中烧:“妈的!臭婊子!还想讹人?”
这厢,丑哥被人拎鸡崽子一样扔进屋,拾得瞬时被惊得炸了毛。哆哆嗦嗦扎进墙角里。嘴里嘟囔着“救命啊!救命啊!杀人了!他杀人了!”
反反复复几句话听得屋里人都沉下脸,老板娘忙过去,扒拉出那颗羊癫疯似的脑袋“杀谁了?谁?怎么回事?”
拾得偷偷往地上那人看了一眼而后马上缩回来:“他他他他他他...他...他杀了...杀杀杀...杀人...”
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成句的话。
可刀子至今没回来。
屋子里默了默,似乎冷了许多。
地上那人还晕着,完全不知怎么回事。又被那大汉提起,一巴掌打醒,怒道:“哑巴了?老板娘问你话呢!”。
甫一睁眼,对上老板娘满脸愤恨怨毒,顿时像三九寒天跳进冰窟窿里一样。整个人寒颤着,无比清醒又心慌。
老板娘捏着那张丑极了的脸,咬着一口银牙,问:“你把刀子怎么了?”
丑哥一时心慌,说话有些磕磕巴巴:“没没...没怎么...”
“啪”
一声脆响,脸上又多了两道被女人的长指甲刮破的血痕。
丑哥真的什么都没做,但没人信。直到被摔打的不成人形哆哆嗦嗦说自己跟刀子打了架,打完就提着拾得回来了。
有了这一句话,其他的不承认也就是他了。
所谓屈打成招,哪怕受不住只承认了一点点自认为不重要的边角,那所有事情便就有了定论。
这会已是月黑风高,城门大关,有别的门道出去,也只寻回来几片沾血的衣服布料。几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人,如今尸骨无存,被野狗吃进肚子里。
死无葬身之地大概如此。
这夜,丑哥在包子铺被折磨的生不如死,黎明时断了气,被装进麻袋扔去城外林子里。
拾得则被绑了手脚,封了口,扔到后院屋舍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