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青瓷杯（1/2）

作者有话要说：我是参照了唐朝的科举和权要体制来写，

似乎唐朝是用“陛下”而非皇上，所以从这一章开始改了　　门下省起居郎，从六品上，掌录天子起居法度，也就是专门纪录天子言行的史官。当天子临朝听政于紫宸殿，起居郎便站在玉座之下香案的旁边，和墨濡笔，飞草疾书。因站的地方恰幸亏玉阶阑干第二螭首之下，又被人起了个外号叫“螭头”。

崔捷自然还不能一下擢升到从六品，此时只不外是为起居郎研墨的书僮而已。按天子的旨意，新进士除了在六部供职打杂，还要轮流到正式朝会中旁听学习，天子退朝后要亲自询问督导他们的课业。

起居郎大人的毛笔都快干结了，天子还一直在看中书省起草的关于仕宦升降的敕书，沉吟不语。

不知香案里燃的什么香，淡淡的醒神的味道，虽然治不了肚子疼，双腿软软地快要站不直，到底照旧精神了一些。天子不再是前两次见到的温和容貌，脸上没有什么心情。

中书侍郎袁思泰等得不耐心，刚想启齿敦促，天子却作声了：“这个庄庆涟原本不外一县令，怎么能升任大理寺少卿？有何过人之处吗？”

一人回禀道：“庄庆涟敏于刑狱，决断不滞，任内获盗、劫、骗贼者无数，颇有政声。”

天子凌厉的眼神射向那人，脸上浮现一丝冷笑：“黎民若是衣食有余，何须为盗、为劫、为骗？只怕是被盘剥无度、朝不保夕才不得已而为之。为县宰者，不能养民安民，倒以抓贼为荣，这是什么原理？”

龙颜不悦，众官纷纷躬身低头，竟然一时语塞。一些官员的脸黑得像锅底一般。

崔捷一直注目在天子身上，急得起居郎大人用力扯她的袖子，崔捷赶忙回过神，熟练地磨起墨来。

天子“啪”地一声合上奏折，扔给内侍，让他交还给袁侍郎，“为何朕没见到门下省对这份名单有什么批判？高祖天子设中书门下两省，是为了让你们相互制衡，互补不足之处，不是为了一味赞同顺从！”

门下省一干官员只好跪下听训。

“谏议医生也良久没人上表给朕了，诸卿都以为朕是一代圣君，无过无失？恐怕未必吧。”

先帝卧病多年，天子一直以太子监国的身份辅政，从来未曾这么显着猛烈地拂逆大臣的决议，各人竟一时适应不外来。

是日，君臣不欢而散。

崔捷随着御驾回到延英殿，天子脱了淡黄色朝服，甩下白纱帽，接过康福送上的一杯清澄明净的君山银针，杯子快到嘴边却愣住，向崔捷走近几步，低头望望她的脸：“从适才起崔卿的脸色就欠好，是那里不适吗？”

崔捷反映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很失礼地退了一步，连忙站稳了回禀道：“只是……略有点腹痛，不碍事的。”

“那么，你喝了这杯茶吧。”

玲珑典雅的青瓷八角杯，釉纹葱绿，只在环口上略有脱色，简陋主人经常使用它。一根根茶叶剑一般簇立在杯底，十分可爱，小心喝了一口，果真甘醇怡人，杯子柔润的触感似乎停留在唇上久久不散。腹中暖暖的，舒服了许多。

天子脸上的乌云已消失无踪，舒服地坐在软椅上，示意崔捷也坐下，笑着说：“朕今日话也忒多了点。偏巧被你望见了！”

崔捷也不客套地答道：“臣事君以忠，君待臣以礼。陛下刚刚的语气简直过了点儿。”

“那可糟了，你有没有望见起居郎怎么写朕的？”

“天子不应过问史官之笔，否则史书上一定全是歌功颂德的话，修史就没有意义了。”

天子连笑了几声，“你倒是学得蛮快。”

旁边康福见他们似乎谈笑甚欢，便低声问道：“陛下，今日要赐午膳与崔进士吗？”

天子本想说好，又看到她仍是脸色苍白的样子，摇了摇头：“朕用饭太贫困，别饿坏了客人。”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，让康福拿给崔捷，“你和子明最近都在刑部吧？有没有看过这几人辖下的卷宗？”

崔捷看那名单第一个即是庄庆涟，有点犹豫，天子发话了“做臣子的应当知无不言”，于是正襟端坐了答道：“卷宗未曾看。只是……臣随刑部主事去牢里巡察的时候，以为庄大人押来的死囚，似乎都伤得很重。”

天子的脸一寒，“是了，他判的死囚也比别人多，其中果真没有一点冤情？”

“死囚之中尚有女子。”崔捷想起那些女子的惨状，不禁恻然。

“你去查一下这几小我私家呈交的卷宗，看看其中有没有冤屈不明的地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