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青瓷杯（2/2）

崔捷领命退下，天子站起来送她，又嘱咐说：“崔卿今日身体不适，就先休假吧。”

刑部仕宦用膳时间是午时一刻，在绫绮殿第二厢房，此时已晚了许多，里边空荡荡的只有裴子明一人在低头阅读文书，桌旁放着一个食盒，见她来了有点意外：“咦？你果真还没用饭吗？”便打开盒子把饭菜都拿出来，照旧热腾腾的。

有两副碗筷，原来他也没吃。

裴子明被她谢谢的眼光看得酡颜，小声解释道：“我们以前在宫里也不爱陪陛下用膳的，排场又大，多不自在。”

吃完出来，崔捷便请他资助向主事请假，裴子明说：“恰好明日是旬假，你可以多休息一天。”走了一段路，远远的花廊那头曹大人和一位着深绿朝服的官员走了过来，他们只好立在路边，躬身迎候。

崔捷耳朵灵，听曹大人说道：“陛下恐怕也快到忍耐的极限了吧？”

那官员道：“假以时日，我相信陛下照旧可以成为明君的。”

“在那之前，我这把老骨头少不得还要多折腾一阵子了……”

两人来到他们跟前站住，那官员板着脸向裴子明训道：“你在这里做什么？午饭要吃这么久吗？”

曹聚哈哈一笑，“咱们两个老家伙还不是一样没干正事。子明，别理你爹，忙去吧。”

崔捷迅速施了礼转身离去，裴子明在后面急急跟上，连声叫道：“敏直，敏直！”实在不明确他为何有这种近乎失仪的举动。走远了，崔捷才愣住说：“你不是要去递送公牍吗？”

裴子明看她神色已恢复如常，只眼中尚有庞大的情绪闪动，但马上转头避开了他的注视，只好说道：“明日记得去雨花楼喝酒，我们约好的。”

崔捷回到舍馆便难受地躺倒在床上。篆儿刚收了衣服回来，在桌上一件件叠好，一边说笑道：“少爷，你现在不外拿九品俸禄就添了这么多衣裳，日后要正式升了我岂不是更辛苦？”

崔捷笃志在棉被里闷闷地说：“那里有许多？”

“加上衣坊里女人们附送的帽子、帕子、褶裤之类的杂七杂八的工具就多了。”

“唔……等我升了七品以上会有家仆，你到时就当巨细姐，有人伺候着。”

篆儿拉开她的棉被，“别人问书僮为什么酿成巨细姐你要怎么答？照旧要我改当大少爷？”

崔捷闭上眼，“头疼头疼，要睡了。”

翌日，崔捷如约来到雨花楼二楼雅座，裴子明他们还没到，只好叫了一壶茶呆等。雨花楼建在曲江池边，天气晴好，岸堤上结伴游玩的仕女已如饥似渴地换上绢丝质料的衣裙了。长安女子衣饰之繁杂、发髻之隆重、体态之丰腴一直令她们主仆叹为观止，不外偶然也能看到特别一点的，好比此时正朝着雨花楼走来的这位，褶裤长靴，健步直行，又兼身材高挑、蜂腰猿背，在周围摇曳多姿的女子映衬下更显利落。

并不是十分漂亮的容貌，略长的面颊，没有修饰的直眉。那女子似乎感受到有人看她，放慢了脚步，抬头定眼望着崔捷。淡淡一笑，原来她最闪亮妖冶的地方是一双眼睛。

这女子就坐在离她不远的桌上，独自一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，转眼间桌上就多了一堆空瓶。

萧澈和裴子明上来了，看到那人都一愣，径直走已往说道：“蕖英女人今日出来服务么？”

那女子仍是岿然不动地坐着，笑道：“出来服务还穿这么招摇么？”这倒是实话，近几朝的女子已收敛了许多，少有人敢做模拟男装的妆扮了。

崔捷纳罕不已，这人架子端得真大。萧澈两人回到她这一桌，那女子还不落眼地看她。

“守素今日不能来了，还在户部干活。”裴子明说。

崔捷惊讶的问：“嘉川不也是在户部吗？为什么你可以休假？”萧澈很是自得：“我算术比他高明百倍，自然可以优哉游哉。”

幸好我分到刑部和工部，崔捷暗想。那女子喝了一阵酒便走了。萧澈低声说了她的身份，崔捷问：“她功夫有多好？”

裴子明答：“以前守素曾约她比过一次剑，不知道在那里比的，也不知道谁输谁赢。”

萧澈大笑：“那自然是输了，赢了还不直接说出来？子明就是老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