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（1/2）

银白色的保时捷卡宴歪歪斜斜地消失在险些没有路的森林里，带着被刮花的车漆和撞飞的种种枝条。

“要多加保重啊～”房书平挥着手恳切地对着轿车的背影说，虽然他的本意是希望它能多保重一分钟以吸引多一分钟的注意和……火力。

杜卓阳一言不发地向着车子前进的相反偏向行进，行动灵活得像一只山豹。他行进的速度很快，而且走过的地方险些留不下什么痕迹。

令人遗憾的是，一位希望在路途中被甩掉的人士却始终坚持着追随左右，十分地锲而不舍。

一只庞大的山枭扑腾着翅膀消失在茂密的树枝中，灰褐色的羽毛上的光泽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一闪即逝。

“不能再走了，”房书平微微喘着气背靠在那只刚刚飞走了一只山枭的红杉上说，“我们会丢失偏向的。”

杜卓阳把手中喝了一半的金棕色酒瓶递给喘息的房书平，是朗姆酒——谢天谢地，那辆开走的卡宴车上尚有一个小型的车载冰箱，这让他们制止了沦落到可能要不得不生吃鸟蛋的凄凉田地。

“我不会。”他说。

怀抱着酒瓶在树根上坐下，房书平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——这次是真实的——然后在自己的额头上留下一道灰痕：“我们要去哪儿？……你不回覆也没关系，只要让我知道随着你是对的就行了。”

“我们脚下这座山的后面，是州际的一个小镇。”杜卓阳紧了紧衬衫袖口的扣子，“幸运的话，我们能在那里找到我的人。”

“不幸的话呢？”房书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问。

“……准备你的遗书吧。”杜卓阳说，然后丢给身后的男子一个背影。

夜色越来越重了，昏暗寥寂的星光下险些分辨不出树枝刺向天空中的姿势。

坏消息是手机的信号始终未能恢复，不外照旧有一个好消息是：在一次差点摔落山脊的失足跌倒中，一个隐蔽的山洞被发现了。

严格地说，这实在并算不上是一个山洞，而是山体剥落掉一大块后形成的一处凹陷。

杜卓阳把背包扔在地上，包内传来清脆的瓶子撞击声。食物险些被消耗殆尽了，酒还剩下一些。

“相信我，”房书平把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，看着杜卓阳绝不客套地一屁股坐了上去，“虽然我构想过无数次地和你并肩看星星看月亮的场景，可是绝对没有一种情况会是现在这样子的。”

“你对我的意淫让我以为恶心，”杜卓阳淡淡地说，“能让我感受到恶心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。”

递已往一小瓶品相很是好的龙舌兰，房书平笑着转移了话题，“没有盐……没有柠檬……没有腌渍过的辣椒干，不外你可以试试这个，”他比了比自己的虎口，“我出了一下午的汗，所以肯定很咸。”

“如果不是因为没剩下几多酒了，我一定会用酒瓶打破你的脑壳。”杜卓阳边说边挽起了自己的袖子，清静的语气下压抑着的是焦躁的怒气，“可是，这并不故障我揍你一顿——我想这么做良久了。”

昏暗的光线中，几颗圆圆的青色果实被扔了过来，然后被蓄势待发准备揍人的杜卓阳抓在手里。

“当地的一种野果，”房书平举起了双手做投降和讨好状，“又酸又咸又涩……我想，相对于我的手，你更喜欢它。”

杜卓阳冷眼看着房书平，花了不少的时间让眸色深了转浅后才用牙齿咬开酒瓶上的木塞子，用力地吐在一边。

这种产自北美森林的不知名果实有着脆薄的外壳和咸酸的汁液，混淆着龙舌兰酒浓郁的酒精冲劲，就像是在大脑深处燃放了一大簇烟花。

比柠檬的味道更酸更鲜……满头的烟霞。

咬下第一口之前的杜卓阳显然小看了手中果实的味道，一口酒液就闷在了胸间，呛了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。

等到味觉恢复正常了之后，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吻，接着又灌了一大口酒进去。

“晚上有点凉，”房书平笑眯眯地看着他，齿尖在阴森森的暮色下隐晦地露出一点微白，“喝点酒让自己温暖起来。”

天边仅剩的几颗黯淡星光也被吞噬在漆黑的边缘，周围的几声虫鸣颤巍巍地响起两声后又重新噤声成默默的清静。

杜卓阳曲起一条腿横在身前，半眯着眼睛靠在身后的石壁上。

他以为头晕的水平有点超出自己的可控限度了，究竟一整个下午的增补水分都带着酒精的副作用。

这种感受，不太好，他想。
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贴着他坐下的房书平问。

身边传来了人体的温度，逐步地侵染浸润过来，带来一种本能上的吸引和亲近……

杜卓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，没有回覆。

“……为什么，”房书平轻轻地凑近了他的耳朵，“是他不是我？”

杜卓阳猛地睁开了眼睛，眼神里的尖锐一闪而过。

房书平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，牢牢地扣住了之后，才继续说道：“嘘——别太紧张……虽然，你现在也不太能紧张得起来。”

杜卓阳反射性地想要甩开男子的手，没想到一挣之下竟然没能撼动对方分毫……指尖的无力感延迟地通报到神经中枢上来，有一种隐晦的滞重的禁锢。

呼吸有点极重起来，杜卓阳用力地呼吸了几下：“……是什么？”

伸手挑起他耳边的乱发，把它规规整整地理顺，然后再把自己的唇缓慢地压上，房书平贴着杜卓阳的耳侧，带着些许哈气地说：“这儿的人都叫它intoxic，或者anoxic，横竖是什么oxic……当地土著人会用这种青涩的小果子来捉猴子，虽然这两样工具现在险些都没有了，可是这个小玩意还在，我是今天下午偶然发现的。”

“除非杀了我，或者我会杀了你。”杜卓阳冷淡地说，轻颤的语气压抑出一片清静。

房书平低低地笑了起来，他的笑声和双唇的哆嗦让杜卓阳微微地皱起了双眉。

“不想知道我想做什么吗？”房书平用唇线压着杜卓阳的发丝探寻他耳廓的形状，“让我来告诉你……我想做你想对邵逸辰做的事情……我也想这么做良久了。”

杜卓阳闻言一僵。

“虽然，尚有此外事情。”唇瓣移到了耳垂的下方，犹豫着下一步的偏向，“今天下午的事情，你应该知道，你的人里出了问题……”

手指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工具，用力地把对方的手指死死地扣在指间：“他们知道你的行程，也会猜到你想要去的地方——一旦发现那辆车里并没有你的时候。如果他们在镇子上也部署了匿伏了呢？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……我来。”

酒精和生物碱的双重作用让杜卓阳的脑海一片杂乱，充满了理不清的思绪和五光十色的千奇百怪，似乎只剩下耳边不停传来的说话声充当着不及格的领路人的角色。

他起劲地转过头去看房书平，男子淡淡的唇色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中显得特别清晰。

“……放手。”他说。

房书平的回覆是轻轻吻了他的唇角一下。

很柔软，很温暖。

“明天，”房书平说，热热的呼吸吹拂在杜卓阳脸上，“明天……”

他没有继续说下去，而是用力地看着神色越来越迷蒙的男子。

杜卓阳笑了一下，清醒地说：“明天你最好祈祷自己死得爽性一些，否则我会亲手凌迟了你。”

他说完这句话后，就狠狠地咬上了刚刚还温柔吻-过自己的嘴唇，尖锐的牙齿切进一片甜醉的血腥气，滚烫的舌尖着迷一样地扩大着伤痕的长度。

房书平怔了一下，接着就用更大的热情回-吻了已往。

清醒的意识徐徐远离而去，酒精的躁动和天性的本能冲断了理智的最后一丝紧绷……杜卓阳清楚地知道，自己一旦恢复神智之后，一定会想把眼前的男子撕成一条条地喂南非的食人鱼。

可是，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，他都绝无可能宁愿宁愿自己是被动的那一方。